Thursday, October 29, 2015

一位被文藻決議解聘的老師之課堂宣言

曾見過一位英國學者,演講一開始,請大家閉目放鬆。他不是打混,這招是有它的意義。放心,不會要求聽眾閉太久,免得有人不小心就睡著了。現在,請大家閉起眼睛,我會講快一點。 我是衛忠欣,是一位被學校決議解聘的老師。有人想打岔嗎?沒錯!真的有那麼嚴重。那是怎樣的嚴重呢?讓我打個比方:如果我突然中風、或是被外星人綁架,兩三個禮拜後回來,我就沒工作了!然後我的一輩子就背負一個汙名。這很糟糕,上不了天堂。這個錄音檔,我會拜託助理若欣幫我打字,然後會貼出來。確定這不是作夢,也不是一個愚人節玩笑。 同學分三類。很少數、或是極少數的是第一類,他們就是相信我。這群人會覺得有點難過與憤怒,但是請不要如此,更不要讓我知道!因為你的難過與憤怒,只會讓我更難過、更憤怒。等於是火上加油,對不對?別這樣,要同情我一些。絕大多數的人屬於第二類,都是無感的。這很正常,因為現在的社會就是這樣。以前我當學生的時候,有一本管理學的巨作「不連續的時代」。後來常想,這是一個「無感的時代」,所以大多數人對我這些自言自語,是沒有什麼感覺的。老電影裡學生站在桌椅抗議罷課的情景,現在是想都不要想,該怪麻辣鮮師、怪獸家長嗎?更別說我早已沒有浪漫心情。還有第三類的人 -- 希望為數也不多。這類人很開心,因為他們不相信我,認為這是遲來的正義。惡人惡報,只是當初時刻未到,如今終於到了。如果你想放鞭炮,很好,但不要現在放,下課回家再放。現在站起來拎著包包走人,我會打從心底瞧不起你。瞧不起你,你不能告我,我有權利瞧不起你。 我剛才說過,大多數人是無感的,這正是為什麼我要跟同學報告。學校對我的最後一個描述,很震憾。「身為教師,不知束脩自好,竟多年來多次利用職務之便,戕害學生之權益,情節重大,事後狡辯卸責,毫無悔意,建請從嚴處置。」這描述經典,未來的我,要跟這句話過很長的日子。講這麼重話的人,權位很高。根據常理判斷,高階的人講話,不能隨便忽略它,對不對?所以我要認真告訴大家,尤其是剛才歸類為第二類的同學: 如果你覺得來上課,導致人格尊嚴受損,或是擔心你會心生恐懼、變成受害者,你大可請假。你只要寫個紙條、傳個簡訊,說「衛老師,我擔心今天到課,可能會導致人格尊嚴受損。我不能來。」我一定准假。不用說拉肚子、輪胎爆胎等理由。這是你的權益,也不要忘記,你是付學費的老闆、你是主顧,你們的權益不能受損,因為學校既然這樣指控我,這些顧慮是有支持點的。 也就因為這一點,我前幾天在網路學園的每一門課都貼文「自己的教育投資 自己顧」,有同學就問我,貼這文做什麼?看那個標題,一學期學費五萬多,你的投資報酬,自己要顧好。仔細閱讀那三頁的話,其實可以看到一些跡象:就是每個地方都有鬥爭。同學們,都成年了,用你最佳的判斷、專業一點,你未來的選課、修課,要自己判斷,什麼課該修、什麼課該避、什麼樣的老師課要修。我不太可能繼續照顧你們,打完這場仗,我可能快掛了! 我剛剛說過,我沒被綁架,也沒有中風,目前還活得好好的,所以這場仗我是打定了!錢也準備好了,感謝主!但我時間不多了,因為我的身體不好,怕撐不下去。我可以委託家人繼續打下去,但是也要交待清楚。所以我得花很多時間來整理我的案子,這樣才能打到底,才沒有遺憾。為了整理這些東西,我一天睡不到四小時,一個經濟博士變成書記官的小助理,真的蠻火大。 其實可能有人注意到,這件事從四月中就發生了。我覺得自己很沉得住氣,不知是修養好呢?還是我人老了?我努力維持授課的品質,但是你知道一個睡眠很少的人、揹了一個那麼大的罪名,要我正常,真的很難。我會努力,做不到的地方呢,請你們多包涵,上課的時候呢,大家可以多搞笑一下,像有些過動的○○○同學,妳可以再過動一點,大家都會感激你。誘因是圈圈加碼,這樣可以嗎?我們需要有人搞笑,要不然這門課會很沉悶。成績不需擔心。我曾經是所謂的大刀,被當的同學,暑修或隨班重修時,我負責教到會、把同學救回來,我將整個過程,視為教育,雖然同學有怨言。既然看不到未來,我知道該如何調整。 我學的是經濟,畢業以後一直喜歡研究策略思維,這十年來我又喜歡教談判。所以「訊息與談判實作」和「應用賽局」是我最喜歡的兩門課,也從來沒有謙虛說自己不會教。今天遇到這種事,當然要挺身而出,要不然是不是很丟臉?就像有人去攻打少林寺,方丈躲在廟裡面說:「不好意思,老僧今天要閉關。」這算什麼呢?學生常開一個玩笑:老師上課上錯了,就說:「去告老師詐欺!」這個網路笑話,想起來蠻有道理的。今天事情到我的頭上,我一定會站起來奮戰到底,證明這些年的授課,並沒有在詐欺你。 還有一個正向思考,你不覺得在文藻不像台北嗎?很難有、其實不可能有中研院院士這些大咖來上課。我當然不是大咖,但是一個老師當著你的面說:「我要被解聘了!」這種機會很少、真的很少,我就從來沒有聽說過。很多年後,你也可以臭屁地跟你的孩子、孫子講這麼一段故事。你會忘記我是誰,不會忘記文藻解聘老師這件事。我希望你們最好不要當老師,我猜你們也不會想。但是你會當家長,當你當家長的時候,請你記得:學校,絕不是天堂。任何怪事情,公司會有,學校憑什麼不會有。我大學同學告訴我一句話,他說:「改變人很困難,改變自己比較容易。」雖然負面但有哲理。衛忠欣這三個字,很快就被人淡忘,但文藻的這個事件,在歷史上應該會有它的地位。賣弄一下英文,有一句話是「The good, the bad, and the ugly truth.」中文就是:好的、壞的、跟醜陋的真相,也可以是:好人、壞人、跟醜陋的真相。 家人最近送我一句話:「心情不好仍保持微笑,證明你尊重每一個看見你的人。」我們要感恩惜福,把每一堂課當作是我們的最後一堂課!最後,就像劣質的記者會,不准發問,因為本質如此。 後記 一位社會人士(https://www.facebook.com/mingyueh.shih)在FB轉貼後加註: 很榮幸曾是衛教授課堂上的學生,更榮幸您是我在職進修中,當掉我的第一位老師,2007年 晚學任職高雄市立新興高中出納組長,認證班結束也是學校開學,準備學生註冊工作繁忙,所以我曠課3天,結業考試1科不及格,死當,但我覺得當得理所當然。雖然多年沒見,我仍願意以我28年政府派認的學校行政專業,擔保衛教授是個認真教學的好老師。 我回應她的轉貼: 我真的不記得,多年前校外支援授課(沒學分的公教人員短期培訓班),我還曾打不及格分數。對不起! 依文藻之高明判決,我真是一位爛透的老師。無怪乎,這起事件的申請人與所謂的三位證人,都已獲得特殊安排、順利取得文憑。但是,想起上學期,在應用賽局一課,我們採用電影「大法官」為教材。若依那位老法官的顧慮推論,「歷年來被我當的人,是不是都可提告學校求償、補救?」 她又加註:衛忠欣老師回應我的貼文,並向我致歉,不過我曠課3日是真的,結業考試ㄧ科不及格,也是真的,老師只是尊重自己的專業。 我的結論:顯然她不想循特殊安排、補救。有格!